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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蓝不知该说啥好了,这一切不消说都是为了他。
他朝后退了半步,木木地看了她半晌,轻轻说怕是你在九都接的客人太多了,你心烦我就先回家,从今儿出院开始,我司马蓝就是你的男人了,你让我和竹翠今儿分铺我今儿就分铺,让我明儿分铺我就明儿分。
她要不分我就一步不踏进那个宅院里。
横竖天高皇帝远,不行了我就到你家我们过。
他如表明心迹一样,说着时双手在胸前舞起来,比比划划,仿佛要把心从胸膛里挖出来,且越说声音越大,到后来竟有些结巴了,最后说了句:&ldo;我司马蓝要有半句假话,半点不真我就是你四十生养的人。
&rdo;这样赌下一咒,打住话儿,把目光盯在她脸上,以为她总该有些心动,可她却依然是一言不发,且不久前脸上的激动也风息浪止了,一脸的木然,一脸的平静,像压根没有听到他说的啥话儿。
于是,就那么天长地久地站一阵,到远处山梁上有人挑着一担麦子吱吱哑哑走过去,司马蓝又说了句我先回家看看,不看竹翠我得看看葛和蔓,就缓缓地挪转了身子,沿着沟边的田埂,一摇一晃慢慢地走去了,像一根风干的枯糙朝远处飘过去。
蓝四十盯着她那忽然间长了许多的脖子,还有脖子上那条红亮亮像蛇一样的刀疤,直到他愈走愈远,将消失时又回头望一下,唤着说:&ldo;明儿天让鹿和虎来替你收麦子,你给他们烧一壶开水送来就行了。
&rdo;这时她似乎想起她还要割麦子,她在这原本就是为了割麦子。
于是她就又弯下腰,一镰一镰割起来。
然而,她却再也没有先前的力气了,仿佛这一阵耗尽了力气样,每割一镰她都要连发梢和脚跟儿的力气用出来。
终于,她像晒瘫了样坐在了麦地里,一时间,泪水在脸上横七竖八地流,把整个世界都淹得无声无息了。
第十章
阎连科
收麦播秋,乡村的日月乱而有序地在悠晃之间就过去了半个月。
天像还是依旧的爆热,夏天像耙耧山脉样无休无止地长。
人们的记忆里,哪一年也都没有像这年一样热。
雨倒是下了一场,把玉蜀黍苗送出地面,就再也不见滴露了。
在这爆热里,三姓村闲了下来。
闲下来就有暇顾及许多事情了。
司马蓝果然像人样活转过来了,连脖子里那条蛇疤都成正经肤色了,且身上的肉也被新麦的白面催了起来。
他身上又开始有了力气。
力气像急着出笼的兔子样在他的胳膊腿上不分昼夜地跳。
夜饭以后,藤到她的婆家去了,葛和蔓去蓝家胡同串闲。
月光溶溶,如水一样浇在司马蓝家的院落里。
他坐在院里的席上纳凉,从猪圈那儿过来的偏南小风,把他女人竹翠喂猪的热食气息吹了过来。
朝那儿瞅瞅,看见了竹翠那山坡野地似的一蓬头发,看见她才三十五六,就开始在夏天敞怀露胸的模样,心里就生出了一股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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