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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蕴打量着三年未见的张氏,一时鼻子微酸,只觉得她似乎变得与从前不同了,变得熟稔又陌生。
“好,母亲陪你一同去。”
张氏颔首将眼角的泪水拭去,脸上出现一丝笑。
一行人穿过垂花门进入了内宅之中,她瞧着家中各处似乎未有太大的变化,只是此时周遭都仿佛沉浸在悲痛之中。
走至宁寿堂时,季老太太的房中已经围满了女使,老远就闻见了萦绕在院中的苦涩的药味。
季蕴一时生出怯意,踌躇地走进屋中。
她穿过人群,只见一位年轻娘子神情悲凄地坐在季老太太的床前。
年轻娘子头戴团冠,珍珠排钗缀在乌发间,她内穿赪紫色的抹胸,搭配白色的窄袖短衫,外穿丁香色的满庭娇纹样的长背心,下身则着淡色的两片裙,浑身带着一股温婉的气质。
“蕴娘,你可回来了。”
季梧闻声便抬头,她面容清丽,眉如远黛,一双盈盈如秋水般的眼眸泛着泪水,染红了眼尾。
“二姐姐,祖母她……”
季蕴来不及同她寒暄,脚步踉跄着上前,望向挣扎病榻的季老太太。
“祖母有时昏睡,有时清醒,郎中说怕是不大好了。”
季梧愈说愈伤心,拿起帕子啜泣起来。
季蕴跪伏在季老太太的床前,她此时还在昏睡着,满鬓银丝,两颊凹陷,胸脯微弱地上下起伏着。
“祖母,祖母……”
季蕴见此潸然泪下,轻轻握住季老太太的手。
季老太太的手的温度是凉的,季蕴不停地摩挲着,妄图将手捂暖。
昏睡的季老太太恍若闻见有人在呼唤她,便悠悠地转醒了过来,她睁着浑浊的眼眸,目光平和地看向季蕴。
“祖母,您醒了。”
季蕴登时止住了哭意,脸上挤出一丝笑来。
“蕴娘,好孩子,回来了。”
季老太太轻轻地拍了拍季蕴的手,一脸慈爱地看着季蕴,仿佛从前在家中时季蕴脾性顽劣,偷跑出去时被她抓个正着时,她也是这样慈爱地望着季蕴。
“祖母,孙女回来了,孙女回来看您了。”
季蕴抓紧了她的手,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中流淌出来。
“不要哭,不要哭,蕴娘,生老病死不过是人间寻常事,不值得哭。”
季老太太神态平和地张开嘴安抚道,对于死亡她未有恐惧,而是泰然接受,心中唯一记挂的就是远在江宁的季蕴,现下她硬拖着一口气见到了季蕴,心愿便已了,她缓缓地道,“你能回来瞧我,我很高兴,死之前能瞧见大家都在,我很高兴。”
季蕴闻言如幼时般将额头贴在她的手中,泣不成声。
“老太太不好了!”
站在床前的王媪惊呼道。
季蕴忙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季老太太,她已经是气若游丝,她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口中正在微微痉挛。
许是闻到季老太太即将不行的消息,季惟极其家眷皆匆匆赶来,乌压压地跪了一地,人群中时不时传来了悲伤的啜泣声。
“祖母,祖母!”
季蕴神色慌乱地呼唤着她。
“别哭,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
季老太太挣扎着伸出另一只手,神情柔和地在季蕴的脸旁抚摸,颓败的身躯颤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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