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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水来寿比南山不老松
送人去福如东海长流水
嚼了一阵联句,品出许多味道,司马蓝想读书多的人就是不一样,竟能把许多意思用十几二十个字写出来,想明年后年,村里该办一个小学,免得孩娃们读书都跑十里八里到别处,求到人家的房檐下,且跑着跑着,就忽然辍学了,村里的文盲就丰收的庄稼一样多起来。
在那灯笼前,能看见十几个村里的年轻人,坐在棺材的一角,胡乱地吹着响器手的乐器,陪着请来的响器班们在喝酒。
酒瓶子就放在一盏马灯下,拖出的影儿扁担一样长。
而那胡乱吹出的乐声,如一盆一碗泼出去的水,响亮而乱了节律,还不如笑声朗朗有些叮咚感,然而,乱了节律又依然该吹的吹着,该拉的拉着,该敲的敲着,一刻也没有停下,却又显得凌乱得和谐,如没畦没行的一片糙地,反而自然了几分。
他的女儿葛和蔓都在五叔司马鹿的棺材边,陪着司马鹿的一个女儿在摸纸牌,一递一张揭着牌,不时地要把牌伸到马灯下面看看揭起的到底是啥儿。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司马蓝在场外转了大半圈,他没有找到蓝四十。
没有找到蓝四十,他却看到在人群外的一棵树下,他的六弟司马虎躺在铺开的麦秸上,头顶放了一个收音机,脚头放了一盏又亮又大的马灯。
他的媳妇正在把他的左裤腿脱到大腿下,把他包着的沙布揭开来,在割过皮的肉上用棉花沾着黄水和白脓,然后用麦秸去那化脓的腿上一下一下往地上拨着啥东西。
司马蓝从人群绕着场边朝六弟走过去。
从司马虎头顶传出的豫剧祥符调温暖流畅如同晒热的河水一样流过来。
他就踏着那祥符调走到了收音机的乐曲里,看见司马虎的右脚一弹一动,已跟着乐曲节拍着。
血脓的腥气像青糙气一样弥散着。
弟媳妇穿了一条新的毛料裤,专心致志,一下一下,从血脓里拨掉的东西小米粒样在地上蠕动几下,粘上一层灰土就不再动弹了。
司马蓝看见他拨下的东西是刚刚长成的小蛆儿。
他说:&ldo;化脓了?&rdo;司马虎两口愣一下,司马虎坐起来说:&ldo;四哥,没事儿。
&rdo;司马蓝说:&ldo;熬点中药洗一洗。
&rdo;司马虎哎了一下问,&ldo;我当民兵营长的事不会变卦吧?&rdo;&ldo;等把水引到了村,&rdo;司马蓝说:&ldo;谁能不听我的呀,我说让你当,谁能不先你?&rdo;司马蓝站一会又朝前边走去了,祥符调在后边追着脚后跟。
他又朝村里走回去,脑子里空空荡荡,又粘粘稠稠一团,像没有睡够一样。
麦场上守灵的村人们把他对死人的那点哀伤弄得渺无影儿了,他开始轻脚快步,朝蓝家胡同走,惭惭地瞌睡就去了,疲累也没了,心里开始重又荡起对四十的情爱来。
他开始往村头的东北角上去,路上碰见女儿藤颠着大肚往打麦场的守灵地里来。
藤隆起的肚子在月光中鲜鲜明明,石磙样横在他眼前。
藤说:&ldo;爹,你去哪儿?&rdo;
他说:&ldo;不去哪儿。
&rdo;
藤立下来,说自己去守灵,要守她婆家叔,还要守着司马鹿叔,然后就往灵场拐去了。
望着藤走了很远,司马蓝又追了一嗓子,问杜流去放水回来没?藤说没回来,怕他是跟着流水一道走,新渠里的水走得慢。
如此应着,藤就进了灵场去。
司马蓝装出往家走的样儿,朝胡同深处走了一截,见村里静谧无人时,又折回身子去推蓝四十的大门了。
原来大门虚掩着。
他在门外叫一声,推一下,那门哗的一声就开了。
随着大门的洞开,他身上的血慢慢胀起来。
反身闩了大门,扭回头时,比半年前那一夜闻到的中药气味更红更烈的药味铺天盖地卷到了他鼻下。
立住吸了一鼻子,借着朦胧月色,他看见院落中央依然放了那个大盆儿,盆里的半盆药水,水面上结了一层饭皮似的硬皮儿。
他立在了那大盆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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