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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尚每每从远处望,都能觅见男人眼中不见底的哀伤,因此偶尔也会也走过去,与他同坐于柳林中,同饮同悲。
醉了的时候,展尚便会提起采邑,说她的笑,她的好,她的傻。
男人总是安静倾听,却从不提及自己的往事。
“不知被困在杏花台里的人,是否也是先生的妻子?我能感觉得到,先生也和我一样,在思念着某人。”
有一日,展尚这样问男人。
男人默了片刻,捡起一根柳条,吹散上面的白絮,看着絮花随风越飞越高,哼笑一声,轻道,“可惜了,我没有公子那般好的福气。”
展尚以为自己会错意,自觉尴尬,遂不再提及此事。
如此又过了几日,有一天,男人说要出去一趟,日便回来,展尚知他不喜提及私事,便没有多问,过了五天,男人果然回来了,面上却流露出展尚从未见过的喜色。
“先生可是有什么喜事?”
展尚忍不住问他。
男人眉梢一抬,指向不远处的湖坝,笑道,“我方才爬上去观察,发现堤坝泥土松动,观天象,又知这几日必有一场大雨,因此推算,咱们所谋之事应该马上就能成了。”
展尚大喜过望,人却呆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男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从袖中掏出两个酒壶来,“不枉一场辛劳,今日索性大醉一场,慰自己,慰他们。”
酒甘冽清香,展尚觉得自己许久都未喝过这样的好酒,于是很快便醉了,倒在一片萋萋芳草中。
男人本也仰倒在展尚身旁,听见他鼾声既起,却慢慢站了起来,眸似墨染,不显半分醉态。
他抬头看一眼已经开始滴雨的天空后,踱到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柳树后,转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牛皮袋子。
袋子里是一盏灯,青铜灯台泛出古旧的黑色,远看,似一朵莲花,细观,才能看出那根本不是莲花,而是两只手,手心朝上叠放着,指尖勾起,像是要将什么东西一把抓住。
“冥君座下噬魂灯,此物着实来之不易,”
男人捧着灯走到展尚身边,蹲下,试了试他的气息后,目光逐渐晦暗,轻道,“只是,若想引出怨气,需得用亲人最炽热的鲜血做引子,展尚,这个人,只能是你,所以你莫要怪我。”
说罢,他便将灯放于展尚身前,点着,灯芯便吐出一缕黑烟,旋即,窜出青黑色的火焰,风吹不动,雨打不灭。
男人睨那灯火,冷笑,声音却越发凄然,“长夜地狱,苦魂滞魄,我知道你们死得惨,死得冤,死得不明不甘,可此事虽因她而起,却实非她所愿,只是你们如此纠缠,她便罪业难消,不能往生。”
他顿了一下,声音像沉入水里,轻得只留下几许余波,夹在在沙沙的细雨中,“我在世间无亲无故,平生所求,也只是不负她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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