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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的糙血味弥漫了一世界。
司马笑笑挥动的土黄色麻袋被死蚂蚱染成了深蓝,蚂蚱的绿血在麻袋上水淋淋地往下滴,扎在麻袋上的蚂蚱肢膀和蚂蚱腿,如树林一样密密集集地排列着。
司马笑笑和疯子一样,嘴里不知吼叫了什么,白沫挂在唇上,大声的辱骂使他的脸成了兴奋的紫红。
日光在他的抽打中碎成了一片。
蚂蚱在他的脚下堆积如山。
踩在蚂蚱的死尸上,他就像奔跑在一片青色的碎糙上。
司马鹿和司马虎没有力气了,在蚂蚱群像倒塌的墙样朝他们压来时,六岁的司马鹿叫了一声娘,说我累了,就蹲在地上歇起来。
他这一蹲,蚂蚱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样泄进了油菜地。
司马森将一张锨头举在头顶上敲。
他看见比自己还高的六弟蹲在了田头上,便丢下锨头,跑过来抓起司马鹿的布衫在空中挥起来──你去敲铁锨,司马森说,敲铁锨能把蚂蚱的头震掉。
司马鹿说我饥了我的胳膊又酸又疼肚子咕咕叫。
做侏儒的大哥就不再说啥了。
司马森站在司马鹿跑过的地方一边猛跑猛跳地抽打着,一边看着蹲在地上端着下颏的司马鹿。
他想朝司马鹿的身上踹一脚,可蚂蚱太多,群群股股,使他腾不出踢一脚的功夫来。
日光被蚂蚱的青血染绿了,天空深乌紫蓝,蚂蚱的断腿断头在空中左右碰撞。
空气中布满血气糙气和腥味。
司马笑笑在死尸堆上奔跑抽打,落下的蚂蚱尖叫嘶鸣,哭声唤声一片。
司马蓝在父亲一侧,原地打着旋儿,挥起的布衫在空中扭成一团,碰了布衫的蚂蚱纷纷落下,又蹦到他的腿上、脚上和裤裆里。
不到五岁的司马虎还努力学着父亲和哥哥们的模样儿,大叫不止,挥起的布衫却不像他们那样有力。
从他们挥舞下飞过屏障跑到油菜地的蚂蚱,在油菜棵上疯了一样嚎啕狼吞,油菜花儿像霜袭一般纷纷飘落,剩下的油菜杆如冬天崖头的荆棵一般摇晃不停,发出清凄冷冷的嘶哑哀鸣。
响在油菜地的金属的敲打,半晌后声音仍是不减,蚂蚱们在那声响来时,不得不从油菜棵上飞起来,朝油菜地外的玉蜀黍地里飞过去。
又一片玉蜀黍地叶尽棵残了,地里的绿色立马成了土褐,山坡上的槐树林里,不久前还青绿一片,可这一会儿却只剩下赤裸裸的枝条和树杆。
能看见槐树枝上落的蚂蚱如丰收的绿葡萄一串一串,把槐树压得弓一般在空中摇晃着。
太阳已经偏西,血红的日光成了鲜艳的糙绿,天空的白云也染满了蚂蚱的蓝色黄色,变得半青半黄在日光中像飘在空中的厚羊皮。
耙耧山上的沟沟壑壑都弥漫着血糙的气味。
无头无尾的蚂蚱群还在无休无止地朝西飞。
三姓村的男人们各守着一块油菜地,飞舞的袋子、布衫在空中噼啪尖叫,金属声哐哐当当,驱赶蚂蚱的歌谣混乱无序,如四面决堤的坝水哗啦不息。
山坡上的死蚂蚱如落沙沉石,沙沟里的蚂蚱尸堆成堤坝,把终日畅流的清水堵得混沌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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