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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许明明从厕所里出来,见林立夏坐在天井里读报纸,她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怎么来了?”
他抬起头,把报纸抖抖合上,说:“今天场部放电影,一起去。”
许明明把手背在背后,手里捏着一团草纸,说:“你先走,我随后就去。”
林立夏说:“我等你吧,路上有个伴,好几里路呢。”
许明明说:“我要把饭温上,你先走。”
林立夏执拗地说:“我帮你吧。”
许明明有些央求他的语气,说:“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林立夏不太识趣,径直走过来,说:“我帮你温饭,你先去洗把脸吧,干了一天活,脸都花了。”
许明明听得怒火中烧,大叫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死皮赖脸的乡下待久了是不是?”
林立夏愣在原地,他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转身把报纸搁到板凳上,默默地跨出门去。
许明明见林立夏离开才松了口气,赶紧把手里攥着的草纸塞进灶台里,免得被同屋的老农看见,那是些带经血的纸,老农若是见了,不但尴尬,还会大骂道:“我的祖宗啊,见了女人血,三年不转运,晦气死啰。”
那晚的电影是《红灯记》,许明明看了无数遍,所以,她嗑瓜子嗑得比看电影起劲。
她的眼睛不老实,左右到处瞟,她是在找林立夏。
她想着待电影完了,就快步走到他的前面去,他肯定会叫住她,要求与她同行,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
她会屈尊将贵地假装很荣幸,跟他笑眯眯地说些有的没的。
她自觉今日说的话有些重,想要挽回一点局面。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很在乎林立夏,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穿海魂衫的少年便觉得可亲,因为上海的知情都流行穿海魂衫,见到他,好像又见到以往的伙伴们。
电影到一半,许明明摸索着去上厕所,才发现林立夏坐在最后一排,和旁边的女知青聊得正酣,她突然觉得再没有必要去找他。
他也许根本就不在乎那几句重话。
回去的路上,刚巧林立夏与她走的同一条路,她大摇大摆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他也没叫她,她佯装回头找人,他只顾着和同伴说话,看也没看她一眼。
她从包里摸出最后一颗瓜子,送到嘴里嗑得一声响,把瓜子壳“呸”
地吐到地上,林立夏手抄在裤包里,就走到她的前边去了。
林立夏再也没来找过许明明,许明明渐渐地就把他给忘了。
有一天她上山去砍柴,不小心碰到了漆树,没一天的工夫脸肿得跟馒头一样,好多天也没有消下去。
北京来了个摄影师,要拍知青的生活,见到她,拍手叫好,举起相机就不肯放下,说:“这个好,别人一看你脸这么胖,就知道知青的生活水平不错。”
她拗不过他,让他拍了几张,他答应多洗一份给她的母亲寄去,她母亲收到照片,到处给人看,说:“组织真有远见,把她分配去了那里,还挺适合,人都胖了一大圈。”
殊不知,许明明过敏得越发厉害,已经开始痒痛起来,忍不住去挠,一挠就红,整张脸像炸开了花,她气得捂着被子哭了一下午,不去劳动,工分也不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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