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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就忽然死静了,cháo雾流动的声音清晰可辨了。
司马笑笑唤,谁不同意了站出来说一声。
说明人不做暗事,不站出来到时不听我司马笑笑的招呼,我就要照村里规矩办事哩。
然后他停顿一会,盯着蓝长寿,说长寿兄弟,你同意吗?蓝长寿说你是用身上的皮钱赎回我孩娃的镀银项圈哩,我能不同意你当村长吗?
司马笑笑看着杨根他爹,你呢?
杨根爹拍着身上的袄,说这袄是新布新花,不是你这袄就是饭馆掌柜家的袄啦,我这两天都该冻死了。
杜桑死了只有你肯为村人们想,只有你接这村长合适哩。
司马笑笑看着柳根他爹,你呢?
柳根爹把身上的夹袄掀了掀,同意哩,谁不同意我都同意哩。
司马笑笑又看着下一个人。
我同意,我孩娃的糖豆都还没吃完,村里谁卖皮也没像你舍得为村人花钱呀。
司马笑笑再往后看一个。
笑笑哥,我能不同意你当村长嘛。
接着看下去。
你当吧,谁当都活不过四十岁,死了不都是一把黄土嘛。
最后就看着蓝百岁。
蓝百岁轻轻朝自己脸上打一下,把自己像丢一兜儿泥样丢在自家的行李上,自言自语说了句,要是我把皮子卖了该多好。
许多年以后,蓝百岁还在重复这句话。
有一只羊从村那头朝这踢踏着走过来,脚步声鼓槌样当的当的敲,忽然一声冰色的咩叫,像鞭子一样坚韧地抽在村人们的耳朵上。
跟下来,村人们就听到了男娃女娃青刺刺的哭,一条条、一带带、从村长家那儿传过来。
大家回过头去,都看见村松和竹翠兄妹俩在自家门口缩成一团,哭声哆哆嗦嗦窝在胡同里,像一潭流不畅通的水。
司马桃花朝儿女们忙迭迭地跑去了。
司马笑笑把目光从杜家门口抽回来,看了看车上车下始终没有声响的村娃们,说那我司马笑笑就是村长了,各家各户、男女老少,大小孩娃,从今儿起就都得听我司马笑舌的话,他朝人群中间瘸了瘸,把嗓子放到最粗处,吼着我说两件事,一是从今天开始,老村长杜桑的死尸在村里停尸一个月,各家大人都要领着男女孩娃守尸一夜,不是为了给老村长守灵,是要让这茬孩娃们练练胆,让他们知道三娃村人死得早,知道人死就是没有气儿了,没有啥儿值得害怕的。
第二就是过了年一开春家家都要种油菜,我见过的几个长寿老人他们都说他们是人老几辈吃油菜,兴许我们吃几年油菜就都能活四十、五十、七老八十了。
村长的死尸停放在村中央的皂角树下,搭了糙棚,围了糙席,像在村中央十字路口盖了一间大糙房。
下了一场雪,满山遍野都是皑皑的白。
冻裂了水缸,冻破了面盆,昨夜洗过的碗放在案板上,到早上吃饭时,那碗结在一块拿不下,用力一搬,一打碗哗啦就碎了。
还有柳根爹喂的牛,下半夜还在糟里吃着糙料,来日到牛圈一看,牛却死了。
冻死了。
还冻死了几只羊,几头猪。
这一年委实冷得稀少。
拐子村长杜桑的死尸倒是享了天福,一点儿没腐坏,冻得手还是手,脚还是脚。
终于是各家都领着孩娃在尸棚里睡了一夜,到了腊月十九,各家轮尽了,没人在愿去那受冷了,司马笑笑就说,明儿埋人,今夜我和孩娃们守最后一夜。
灵棚里点了马灯,棺材前除了冻成冰块的供品,生了两堆干柴大火。
夜饭一过,闲下的村人没地方走动,男男女女就都到灵棚里烤火谈天。
孩娃们就都围着灵棚和棺材躲躲藏藏,说笑声一片,欢乐由灵棚朝黑夜的四周延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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