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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晏今日晚膳吃了羊肉火锅,这会儿浑身暖洋洋的,披着件织锦赤羽斗篷,便沿着明熙堂往前,四处转转消食,暮色已沉,她立在廊芜下望着漫天浇下来的雨雪,雪沫子泼在她面颊,冰冷刺骨,却是熟悉的感觉,往年越到年关,她心里越排斥,除了她那偏僻的小院子,四处均是喧闹迭迭,炊烟袅袅。
今年不一样了,她嫁人了。
风雪越发急了,如霜担心她冻着,指了指院子里头,
“这里临湖,寒风刺骨,咱们去里边避一避吧。”
宁晏顺着她话头便从角门穿入院内,里面是燕翎的书房,正打算顺着石径往杏花厅方向去,听见院墙里面传来说话声,宁晏止住了步子,云旭抱着一摞文书出来,正巧撞上宁晏,笑呵呵行了个礼,“夫人,您过来的正是时候,世子刚忙完呢。”
话落,却见燕翎与几名幕僚边说边往外走。
幕僚们瞧见了宁晏哪还敢迟疑,余下的话都收住,匆匆行了礼跟着云旭往前头去了。
燕翎披着一件鹤羽,岳峙渊渟的身影,立在门口的廊芜下,他是打算去明熙堂的,目光怔怔隔着风雪望过去。
月洞门外,簌簌扑落的雪中,立着一人。
墙角挂着一盏琉璃风灯,灯芒悄悄在暝雾里撑开一片融融天地,恰巧照亮她那张脸,她像是宫廷画师下的美人,眉目精致,无一笔是虚就的,笑眼弯弯,带着几分腼腆与柔雅,
“我逛着逛着就走到这来了”
告诉他,并非刻意打搅他。
燕翎凝望她,胸膛是炙热的,那自内阁厅堂时而起的情绪,仿若渐渐被烧开的茶水,慢慢翻滚而出,他一字未言,跨出门槛,伸出宽大又温暖的手掌,将她整个柔荑给握住。
宁晏回过神来时,人已被他牵着上了廊庑,风雪被他挥退在身后,他侧脸坚毅而秀挺,偏眸朝她看来时,眼神是寻常的,但手中的力道紧得发烫。
这是他第一次带她来书房,进入他私人的领地。
回想数月前她来探伤,他立在门外未做邀请,如今毫不犹豫就牵着她进来。
掀帘入内,便有热气袭来,燕翎不惯用炭火,几位幕僚却有些惧冷,这会儿屋子里正烧着兽金炭,燕翎将宁晏牵至矮塌旁,将炭盆往她脚前一推,
“暖暖身子。”
宁晏便坐了下来,出门时她身上热着,并不曾捎手炉,走了一段路,自然是冻得慌,伸出又白又嫩的小手,悬在炭盆上烤。
云卓送进来一壶热茶,燕翎接过搁在她旁边的高几,替她斟了一杯茶,看着她,“你坐一坐,我还有几道文书要批阅。”
他并非没事,原是想去后院瞧一瞧宁晏,兴许夜里又要赶回皇宫,既然她来了,索性就忙一会儿公务。
宁晏乐意陪着他,笑道,“您忙吧,我就坐一会儿。”
记得周嬷嬷告诉过她,燕翎书房是国公府重地,非心腹不许入,想必这里有不少军机要密,刚刚进来时随意瞥了一眼,里面曲折幽深,怕是别有天地,她想起外祖父的书房,存放着大量百肆的资料文书,南洋客商的名录之类,里层外层,好几个暗间,想必燕翎书房更加复杂。
宁晏没有窥探旁人隐秘的习惯,眼神也不四处乱瞄,静静坐着,待烤暖和了,便抱着茶盏喝茶。
她并不知燕翎是因为那份食盒冒雪而归。
夫妻二人一个坐在东边的矮塌上烤火,一个端坐在西侧的桌案后批阅文书。
安静如斯,又格外惬意。
时不时看对方一眼,脑海莫名地就浮现“红袖添香”
四字。
燕翎批完第道文书,抬眸看向她,她斗篷四周有一圈白绒绒的兔毛,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便嵌在其中,如玉生华,她模样太乖巧了,乖巧地让人想欺负,几日不见,不是不想的,她就这么在他视线内,触手可及。
怕干扰他,宁晏规规矩矩坐着不动。
燕翎现在也很清楚,妻子骨子里是个顽皮的,便往东侧书房指了指,
“你若坐着无聊,便去里面瞧一瞧,那里有许多书册,兴许有你喜欢的。”
宁晏是真的无聊,头一回进来也不敢造次,眼下燕翎主动邀请,那说明她是能进去的,便笑着趿鞋起身,“那我去寻本书看看。”
裙摆一晃,有熟悉的梨花香溢出来。
燕翎握着笔,看着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博古架后,这会儿当真有几分红袖添香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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