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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琴、湘云虽能言,却为这话说得严重,都觉辞穷,竟不知劝慰。
只有凤姐强撑着劝道:“老太太说得差了,蓉哥儿媳妇是咱们宁府里出的殡,想要怎么铺排,只管随心思弄了去,珍大哥哥又舍得花钱,好面子,爱排场,所以气派;如今娘娘贵为皇妃,原是宫里的体面,从奢从俭,都不由咱们,原有一定之规,哪里由我们说了算呢?何况本来并不知道要直接归葬先陵的,所以许多执事都不及准备,就是诸王侯相府里亲戚要奠祭拜仪,也都措手不及,况且事关国体,反而拘礼,不便张扬,哪里就说到亲疏冷热上去。
老太太素来最心宽大度的,如今怎么多心起来?”
贾母叹道:“你哪里知道这些?那日在十里亭,公公宣读圣旨,虽然说得天花乱缀,字眼动听,可是到底连个追封谥号都没有;而且当地里就喝令扶柩着归孝慈县,连城也不让进,家也不让回,便连铁槛寺停放几日也不许,虽说尸身不便久搁,哪里就急到这样儿?总要过了三七再发引也不迟。
况且提前又是一丝风儿不透的,弄得爷儿们一点准备没有,竟闹了个措手不及……”
说着,见薛姨妈带进宝钗来,便掩口不说了。
且与薛姨妈闲话寒食如何过,又约着清明往孝陵踏看,又是何时圆坟,何时除孝,将将又要议到婚事上去,宝钗早坐不住,便托辞要去看看大嫂子,起身欲去。
忽见雪雁满脸泪痕闯进来,跪下回道:“老太太,我们姑娘不好了。”
众人听了,都是心头一惊,由不得滴下泪来。
湘云顾不得礼,早拉着宝琴抢出门去。
贾母亦是老泪纵横,哭道:“我苦命的孩儿啊。”
扶了凤姐往外便走。
宝钗也顾不得避忌,扶着薛姨妈出来。
刚出门来,前头几头小厮一阵飞跑进来,满口里只嚷:“不好了,不好了。”
几不曾迎面撞上。
凤姐气得劈面一掌,把为首一个打了个倒仰,骂道:“我把你们眼里没主子的混账奴才,怎么竟跑进里面来了?满嘴里说的什么昏话?唬着老太太,我揭你们的皮!”
那小厮险些跌倒,打了个趔趄,忙直挺挺跪下,也不知磕头,也不知求饶,仍是乱嚷着:“不好了,来了好多穿衣戴帽的大人。”
凤姐更怒:“放屁!
难道你是不穿衣服,光着身子的不成?到底什么人来了,把你吓成这样儿?”
贾母心中惊疑不定,颤巍巍道:“慢点声儿问他,别吓坏了他。
好孩子,跟你主子好好说,到底是什么事?”
小厮定一定神,方回道:“外面来了一队穿官衣的衙役,还有许多戴官帽的,奴才也不认得是什么官儿,都不是从前常往府上走动的那些人,各个执棒拿牌,好不威风,都黑脸儿包公一样,见了人只管踢打,教把几层门通通打开,不放一个人出去,说是什么王随后就到……”
凤姐大惊道:“这不是抄家?”
贾母一句没听完,早已倒仰过去,浑身抖颤,喉咙里咳咳作响。
凤姐和鸳鸯一边一个抱住了,掐人中,揉胸口,哭着乱喊。
便见一队皂隶杀腾腾地进来,叫道:“贾府的人听着,北静、忠顺两府办事来了,出来一个喘气的领罪。”
雪雁看见光景不对,早飞跑着去了。
这里凤姐忙扶着贾母跪下,贾母气息奄奄,几次张口想要说句什么,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于是先是一队执事军卒进来,把守两边门口,接着北静王爷与忠顺王爷各带一路人马进来,分头站定,忠顺王遂高声宣读圣旨,凤姐也没大听清,只说是什么“窝藏赃物”
、“私卖禁品”
云云,便知是自己委托冷子兴捣卖甄家古董种下的祸根,哪里还敢言声。
原来皇上回京不数日,忠顺王便悄悄将北静王水溶告下,说他趁皇上外出期间,借生日为由聚党闹事,私交外邦,亲近佞臣,平日往来的多是些夤缘钻刺、心怀不轨之辈,每每非议时政,狂言谤上,又举出贾政、贾雨村等一干人来。
皇上听了,半信半疑,并不肯轻易办理,只提审相关人等,明察暗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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