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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注,地面一片盛开的水花,凋零与绽放在同时发生。
天地之间,这场短暂而迅疾的奔赴,如此决绝。
一如她们。
面对昆妲的眼泪,江饮无能为力。
尽管已经无数次下定决心要跟昆妲撇清关系,不再为这份虚无缥缈的情感受困,回归现实,然而即使是普通朋友关系,以江饮的为人,也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
她望向身边人,对方手背胡乱抹去眼泪的样子,又一次唤醒记忆,这幅脆弱易折模样,仍与幼时无异。
手心软软地向外摊开,细长的指骨轻擦拭过面颊,鼻头和眼尾一片艳丽的绯红,离得近了,可以清楚看见通透的皮肤下细小蜿蜒的青红毛细血管。
那双含泪的眼睛怯怯望来,垂下的手臂连接细瘦手腕,手指微动,像脆弱的爬藤植物在风中摇摆,寻找可以攀附的依靠。
出站口人潮涌出,形形色色的脸搭乘扶梯来到地面,却被遮天蔽日的大雨拦住去路,地铁口像一张刚刚打捞上岸的渔网,人头窜动拥挤,空气黏湿,气味复杂。
被身后健壮的中年男人撞到肩膀,昆妲趔趄两步,江饮攥住她手腕拉至近前,当即决定,“先下去,这里人太多了。”
“麻烦让让、麻烦让让。”
逆向的人流中举步维艰,江饮一手拨开人群寻找出路,一手紧紧牵住昆妲,找到下行的楼梯口,快速逃离拥堵。
闸机外有片人流稀少的空旷地带,江饮松开手,与她相对而立。
昆妲不哭了,只是低垂着脑袋不说话,明显情绪低落。
江饮视线扫过她染泪的睫毛,指背擦过鼻梁,一时竟有些愧疚。
她说过不想知道她的事,所以她至今一句也没讲。
江饮不知道她父母都已经不在。
“是那个茶叶罐子吗?”
江饮先开口。
昆妲轻轻点头,书包两条黑色的肩带挂在身上,双手在胸前环抱,护得很紧。
“我能不能看看。”
江饮到底还是抱有怀疑态度。
昆妲耷拉着脑袋不动。
江饮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妥,正要改口,昆妲抬手拉开包链。
一个圆柱型的茶叶罐子被双手送到面前。
江饮接过。
罐子是铁质的,小泡菜坛那么大,捧在手里颇有分量,估计三斤多重。
江饮不觉得害怕,心里也没什么忌讳,她起先确有疑心,现在更多是歉疚和难过。
印象里,那是个丰腴妖娆的女人,有点咋呼,又充满小女人的机灵狡黠,可以对家里任何一个人撒娇,语调软糯,霸道却不讨人厌。
有时做了过分的事,惹人生气,倒打一耙失败,就开始串串掉眼泪,无理也搅三分,直到对方投降。
昆妲与她有七八分相像。
她并不瘦弱,那时的人都不会刻意控制饮食,追求羸弱的美感,她的美由内而外散发,嗔怒笑骂自有股风韵。
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烧出来的骨灰只有这么一小罐。
罐子上贴了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笑得很艳,眸光盈盈像含着汪水,黑白色,视线触之,江饮一颗心缓缓沉到底。
七八月的天,地下冷气透过皮肤刺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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